杨正
杨倬珑
范长江先生与达理扎雅亲王在年这个对中华民族有着特别意义的年份里，两次相遇相惜是一份难得的历史奇缘与记忆，我是达理扎雅的外孙，从年至年一直生活在他们身边，这也是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一生最后的十年，在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里我感到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伤痛，即使在五六十年代他们还时常回忆起那些往事。长江先生在这个时期出版的两部著作《中国的西北角》和《塞上行》记述了这一时期他会见和采访蒙古亲王达理扎雅的情况，对当时达理扎雅的处境和对时局的态度不但有清晰的记述还留下珍贵的历史照片。然而有一位叫史继法的先生在年发表一本《在神秘的阿拉善》的书，在书中对达理扎雅在这一历史时期的情况作了极不准确又不负责任的介绍和评价。引起了达理扎雅亲属的极大不满。出于对历史的负责，我把我掌握的有关达理扎雅家族的史料，及长江先生对达王这一时期思想和生活情况的记述汇集成文，让更多的人了解到真实的情况，同时也表达对前辈的缅怀和敬仰。杨倬珑是我的女儿，参与了本文的资料收集和文字工作。一、范长江与他的《中国的西北角》范长江，生于年，四川省内江人，他曾随贺龙部队参加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他辗转各地，年进入北京大学哲学系学习，年下半年起，他积极投入抗日救亡运动，为当时的北平《晨报》《世界日报》等刊物撰稿，由于他文笔精炼，引起了当时《大公报》社的注意，时任《大公报》主编的胡政之先生亲聘他为特约撰稿人。年7月，他以《大公报》旅行记者身份，历时10个月，行程六千余里，写下大量的旅行通讯，后汇编成书《中国的西北角》，书出后一时风行全国，之后他又相继写了《从嘉峪关说到山海关》、《百灵庙战后行》、《忆西蒙》等著名通讯，后汇集成《塞上行》一书，成为他一生最重要的两部著作。也成为中国新闻通讯史上最为辉煌的里程碑。在这两部著作中记述了他与达王的会面，为我们留下了关于达理扎雅亲王珍贵的历史见证。年7月范长江从成都出发，经历川北、甘南藏区和临夏回族地区到达兰州即完成了他的成兰纪行，也就是在这一段行程中他首次向国人报道了关于红军长征的真实情况。十月中旬他又转道西安，考察了兰西公路，并到甘东与陕北交界地带考察，报道了刘志丹和陕北红军的情况，以及毛泽东领导的中央红军初到陕北的情况。12月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考察了青海和甘肃河西走廊的社会状况，期间采访了马步芳和九世班禅，还到敦煌参观闻名中外的千佛洞和月牙泉。年三月返回兰州，实现了他到“祁连山南北“的旅行。四月中旬他离开兰州，搭乘牛皮筏循黄河赴宁夏，开始了他对”贺兰山的四边“考察，在报道中他深情的写道：“贺兰山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地方啊！”（见《中国的西北角》四川大学出版社年版页下同）他还注意到“这里关联着若干正在变化的军事政治和民族问题。”（见《中国的西北角》四川大学出版社页）联系到后来发生在阿拉善和达理扎雅身上一系列事件，确实印证了长江先生敏锐的洞察力和预见性。贺兰山和阿拉善在长江先生心目中有着重要的地位，以至于长江先生在翻越贺兰山后写道：“下午三时左右，我们到达了渴念甚久的定远营”。（见《中国的西北角》四川大学出版社页）二、阿拉善的历史沿革按照长江先生的工作习惯，他每到一地，总要对这一地方的历史传承作深入了解，在到阿拉善之前他写道：“阿拉善蒙古为元朝成吉思汗的弟弟哈萨尔的后裔，经明朝至清朝之康熙、乾隆间，因随军征伐边地有功，封贝勒、郡王、后封亲王，现在亲王为“达理扎雅”（见范长江《中国的西北角》四川大学出版社年版页）哈萨尔从少年时起就跟随成吉思汗四处征战，在当时的蒙古帝国，他是著名的勇士，他不但勇力过人，而且具有非凡的射箭技能。哈萨尔一生征战无数，战功赫赫。其后代游牧于大兴安岭地区，至第八代孙阿鲁克特穆尔和其弟乌鲁克特穆尔发生分裂，弟弟乌鲁克特穆尔带领部分族人向西迁至天山以北游牧，至此哈萨尔部族分成两大支系，一部为东蒙古的科尔沁部，一部为西蒙古和硕特部。在和硕特部族中有一位人物值得记述，他就是頋实汗，頋实汗本名圖鲁拜琥，他是哈萨尔第十八代孙，十三岁时即骁勇善战，年他通过调解蒙古喀尔喀部与厄鲁特部之间的部族战乱，在蒙古各部族中威望大增。年西藏发生教派纷争，噶玛噶举派联合地方贵族企图消灭格鲁派，在格鲁派生死存亡的关头四世班禅罗桑曲吉等上层僧侣，派心腹从青海去厄鲁特蒙古牧地请求頋实汗出兵。年頋实汗扮作香客进入拉萨，与四世班禅议定，由頋实汗率军入藏，次年頋实汗率和硕特部先统一青海各部，然后出奇兵入藏，打败噶玛噶举派政权，形成蒙古汗王和格鲁派领袖联合统治西藏的局面。年頋实汗以其远见卓识派使团到盛京（今沈阳）与满清政权建立联系，受到皇太极的隆重接待。年在頋实汗的努力下，促成西藏五世达赖率三千余众赴京拜见顺治皇帝，接受了顺治皇帝赐坐、赐茶、赐宴等特殊礼遇，返回时又授予金册、金印，封五世达赖为“西天大善自在佛所领天下释教普通瓦亦喇坦达赖喇嘛”封号，并封頋实汗为“遵行文义敏慧頋实汗”这也成为中华民族融合史上的重大事件被载入史册。年頋实汗病逝于拉萨，享年74岁。其后裔一部在青海为青海和硕特部。另一部由其嫡孙率领留在天山北麓牧地。为纪念这位阿拉善的创业先祖，每逢农历腊月十六至翌年正月十八，阿拉善王府延福寺及各大寺庙都要展现一幅有頋实汗画像的唐卡供信众祭拜。哈萨尔后裔另一支留在东蒙科尔沁草原，在那里也产生过几位对中华民族有重大影响的人物，一位是辅佐过清朝皇太极、顺治、康熙三代皇帝的孝庄皇后，一位是与八国联军血战八里桥的僧格林沁亲王。他们的故事因与本文没有更多联系就不作赘述。頋实汗嫡孙和罗理没有随頋实汗进入青海、西藏，和硕特部精锐部队被頋实汗带走后，留在天山牧场的蒙古部族实力消弱，年四卫拉特之一的以葛尔丹为首领的准格尔部实力增大，与和罗理为首领的和硕特部发生战争，和罗理战败率残部避至打草滩（今甘肃民乐县东南部），后游牧于肃州边外（今甘肃酒泉市东北部），年清政府决定和罗理等和硕特余众万余帐“赐牧阿拉善地”，阿拉善蒙古由此形成。年清政府决定阿拉善编佐设旗，和罗理“授以贝勒，另为一札萨克”这就意味阿拉善旗的建立。和罗理成为阿拉善旗第一代札萨克；阿拉善建旗后，成为清政府西北边防一支重要力量，尤其在清政府平定准格尔的战争中屡建战功。年和罗理去世，年其子阿宝继位札萨克，授贝勒爵位。成为阿拉善旗第二代札萨克。年阿宝去世，其次子罗布桑多尔济继位札萨克，是阿拉善旗第三代札萨克。罗布桑多尔济是一位骁勇善战之将，在清政府平定天山南北之乱的过程中，率阿拉善骑兵转战各地，屡建奇功，先后晋封多罗郡王、和硕亲王。年乾隆帝赐第京师，在北京什刹海西岸划地建府，称罗王府。年乾隆皇帝下旨，将其亲王爵位定为“世袭罔替”其子孙可以代代承袭，罗布桑在位四十四年，是阿拉善鼎盛时期，，故至今阿拉善很多人以罗为姓。年罗布桑多尔济去世，其长子旺沁班巴尔承袭王位，其后又经历了马哈巴拉、囊布多苏隆、贡桑珠尔默特、多罗特色楞四代五位札萨克的传承至年塔旺布里甲拉承袭王位。塔旺布里甲拉是阿拉善旗第八代札萨克；塔旺布理甲拉继位后即发生辛亥革命，清廷退位，民国成立，民国政府承认了历史上形成的蒙古王公制度。年塔旺布理甲拉去世，长子达理扎雅承袭王位，时任国民政府主席兼行政院长蒋介石发布第九一零号令，批准任命。以上就是被当地人们称之为“九代十王”的阿拉善旗札萨克的传承过程，简述这段历史的目的是让大家了解达理扎雅家族对中华民族发展所作出的历史贡献。范长江于年5月17日到达定远营，见到了阿拉善旗第十位札萨克达理扎雅。三、范长江眼中的蒙古亲王——达理扎雅达理扎雅，号锐荪，年1月6日（农历乙巳年12月12日）出生于阿拉善定远营，童年时期在阿拉善王府中度过。14岁跟随父亲塔旺布理甲拉王爷在北京王府居住，先后就读于北京求实中学和北京大学，他有很好的汉语基础，王府还专门聘请了蒙文教师，指导他学习蒙文。在此期间正值五四运动爆发，这也给他很多新思想的影响。年达理扎雅19岁时，在北平与光绪皇帝之弟，爱新觉罗载涛之次女金允诚（爱新觉罗韫慧）结为伉俪，并且患难与共相互陪伴了一生。年，塔旺布理甲拉去世，经南京国民政府批准任命，达理扎雅承袭阿拉善和硕特旗札萨克职。年，达理扎雅在阿旗贵族和旗民的敦请下，离开北京王府回旗执政。执政期间在金允诚的协助下，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选拔任命了一批有文化的年轻人担任官员，改革税制，发展经济，兴办教育，管理行政事务。在这期间范长江先生到达阿拉善旗，范长江在他的《中国的西北角》描述了他眼中的达理扎雅“直等于在北平会到了二十年的“老北京”。他的王府是北京式的，房内的设备，最低限度也是北京的旧样子，而西式的沙发椅子，煤气灯、加利克香烟、抽烟自动发火机……一切一切，和北平一般高等生活情形不会有什么差别。他满口非常熟练的地道北平话，和一种安详文雅的动作，北平习惯用的仲春时节中式服装，光光的头发，聪明大方的面庞，无论如何我看不出一点蒙古味道。达王左右之生活，亦趋向“平化”他们不再守着成吉思汗以来的生活方式，而猛烈的向进步文化转变。”（见《中国的西北角》四川大学出版社页）他还知道，“达王喜骑马、打枪和照相，他对三种技巧皆甚娴熟。”（见《中国的西北角》四川大学出版社页）并亲拍了达王骑马奔驰的照片，至今保存在四川省内江市范长江纪念馆。范长江还与达理扎雅及阿旗官员一起合影，也保留至今，范长江作为记者一生拍了无数照片，但有他本人在内的为数并不多，能把和达王及阿旗官员合影保存下来，并在照片中达王的位置下亲自做了标记，可见他对阿拉善的重视。在阿拉善范长江